10月12日，距离雪微无故旷课已经过去了五天。
“林顿西餐厅？”伴随着午休铃声的尾音，红翼跟兰超确认着接下来的会面地点。
“YEP。”
没有过多的对话，两人便相伴而行，朝着目的地走去。
普通酱那边的交涉比想象中的要简单，不知道兰超和她之前到底有多深的交情，前天红翼刚刚向兰超交出了委托，昨天普通酱就给出了肯定的答复。
只不过，具体事项需要今天中午在林顿西餐厅面议——这样也好，面对面聊这事儿比手机上要方便不少。
“……说起来，为什么是西餐厅？普通酱原来是这么有格调的人上人吗？”
“哈哈哈，并不是……她只是喜欢甜口罢了，像是奶油蘑菇汤，还有那边特供的免费甜品。”
就跟雪微热衷于炒面面包一样吧。
红翼放慢了脚步，目光情不自禁地瞥向了小卖部。
喧哗的人潮当中，货架上的炒面面包格外显眼，可能是因为雪微的缘故，红翼总觉得这炒面面包被染上了一层亲切的感情，特别是这几天雪微的缺勤，竟让他对这面包产生了一股怀念的感觉。
等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，得带上个炒面面包啊。
红翼暗自想到。
“说起来，你外卖员的工作呢？”
“辞职了。”
“……什么鬼，你才干了几天啊？”
红翼摊了摊手：“昨天中午，这份工作已经物尽其用了，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。”
“物尽其用，草，这是什么说法……我猜猜，穿着外卖员的衣服大摇大摆地走进凌空第七初中是吗？”
“呀哈哈，你们七中的保安跟你说的一样，真的是在摸鱼啊，连外卖员都不带拦的。”
其实原因不止是保安摸鱼这么简单……
凌空市的外卖服，主色调是蔚蓝色配深蓝色，这与凌空第七初中的校服配色不谋而合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，甚至连整体图案设计、字符位置都一模一样，一打眼看上去根本看不出来谁是学生，谁是外卖员，再加上红翼的年轻人外貌，穿着这身衣服想混入初中简直易如反掌。
如果撞上了疑心重的工作人员，那就LOAD！换条路线继续潜入！
如果不慎被监控摄像头拍到了面部，那就LOAD！二周目绕过去！
就这样，没有任何技术含量，一个外校人员就此不留痕迹地混入了这个毫无防备的学校，打开了档案室的大门。
四年前的文档，呈现在了红翼的眼前……
叮铃铃铃——
红翼还在回味昨天“惊险刺激”的“潜入作战”，手机铃声响起。
照理来说，这个手机应该只有兰超和雪微会尝试着来电，而兰超就在自己身边……
难道是雪微来电话了？
想到这里，红翼心中竟有些许期待，带点兴奋地掏出了手机，但马上又失落了下去。
不，并不是雪微。
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。
他没劲地按下了接通按键。
“您好，我不贷款也不买保险请找别人吧。”像说顺口溜一样，他利索地吐出一串长句，随后便准备挂断手机。
“……喂？是红翼同学、吗？……”
那是一个饱受沧桑的中年女性的声音。
红翼微微一愣：“……您是哪位？”
“呃，我是雪微的妈妈，这几天雪微承蒙你的关照了……”
看到红翼唐突地停了下来，兰超投去了疑惑的目光。
红翼摆了摆手，示意他先走一步。
“……有什么事吗？”
“嗯……我听说是，这几天你和我女儿玩的挺好的，但是雪微现在她……就是想问问，你知道什么事情吗？”
“知道什么事情……大概，和她初中的事情有关系。”
雪微的母亲没有回复，但是红翼听到，手机的那头传来了重重的叹气声。
红翼接着问道：“雪微她现在怎么了吗？”
她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，弄得红翼一度怀疑是不是手机信号出了问题，直到她整理好了措辞，语气沉重地说道：“这孩子她国庆那几天本来很开心的，最后一天回来后，突然一言不发地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，敲门也不开，喊她下来吃饭也不下来……唉，这段时间本来看她好转了不少，怎么突然又变回去了，学校也不去，咋办啊……”
又变回去了？
也就是说，她初中遇到那件事之后也是这样吗？把自己锁在房间内，窗帘紧锁，学校也不想去？
“她……初中发生什么事了吗？”
“唉……这孩子，小时候开始就跟别人不一样，不愿意顺着别人的意思来，老是异想天开，应该是这个性格让她受欺负了吧，初中的时候她给别人泼了……呃，反正她被学校处分了，那之后她就变得非常内向，只喜欢看些漫画，看些动画片……”
“泼了硫酸，这件事我还是知道的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气声，红翼总觉得听多了这叹气声音，自己也会跟着喘不过来气。
她接着说道：“这傻孩子，为什么要泼别人硫酸呢，这可是我们家庭负担不起的责任啊……”
“具体过程您知道吗？”
“据说是一气之下，在卫生间给欺负她的同学泼了硫酸。”
“‘据说是’？”
“我肯定不在现场啊，具体过程是她老师跟我说的，她把同学叫到了卫生间然后泼了硫酸……那孩子一开始还不承认，还可劲儿骂那些同学，说自己救了谁谁谁，唉，她到底怎么了啊……”
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些文档，红翼只觉得有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上心头，但若是现在宣泄出来，那也只是无能狂怒罢了，于是，他尽他所能地将这股热血强行压下，带着些许颤音，对雪微的母亲问出了另一个问题：“你说，雪微一开始并不承认，你那时候是怎么跟她说的？”
“别说了，那时候这孩子精神上有问题了，疯了似的喊着没人相信她……我骂她也不管用，好说歹说，嘿，她给自己锁屋里去了，同学那边还是我道的歉，我赔的礼，至于那孩子，给她点时间让她冷静冷静就好了，结果现在又变回去了，唉……怎么就这么倔呢……”
“……你，作为母亲都不相信孩子，还有谁会相信她呢？”
“我也不能瞎相信啊，他们都那么说了，我难道还要跟这孩子一样，硬是不管不承认吗？”
“‘他们’？他们是谁，是老师吗？还是那些同学？……还是某个同学的家长？”
雪微的母亲莫名开始避开要害，闪烁其词：“哎呀，不要管了！……打扰了……唉，这孩子咋整……”
啪。
电话被挂断了。
红翼盯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图标，那个人的叹气声音似乎还压在自己的头顶，明明阳光普照，却压得这世界昏暗一片，明明周围的学生群体热热闹闹活力四射，却压抑得无法呼吸。
查过了文档的红翼很清楚雪微的母亲到底在畏惧什么。
当时，身处档案室的红翼只是突发奇想，想弄清楚为什么这么大一个事件没有警察介入，所以顺便查了下当时在场学生的家庭背景。
其中，也包括了台球厅偶遇的那名黄发少女。
“她是凌空市教育局局长的女儿……”
为人父母的苦境，红翼自然知晓。
大人的世界是由肮脏无比的规则构筑而成的，有些力量确实难以对抗，甚至要眼睁睁地看着真相被那些家伙掩埋。
但是……！
“红翼？”
抬头一看，兰超并没有走远，看到红翼打完电话，又回到了他的面前，投来了关切的目光。
红翼深吸了一口气，又将它重重吐出。
抱怨是没有用的，发牢骚是没有用的。
雪微还深陷绝望的泥潭。
走吧，去救她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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